今生你是南,我是北,南北注定背驰。
——题记
陆嘉北,在多年以后的某个午后,我恍然看见有个倔强的背影很像当年的你。可是当我追到繁华的十字路口,那背影却像支离破碎的幻影看不真切。
2006年的校会上。
你拍了拍正在疯狂扫射食物的我。我一个华丽的转身,将一盘手上端的巧克力起司扣在你雪白的衬衣上。我正万般可惜这块蛋糕。我用手指指着你高挺的鼻子,怒火冲天。当我顺着手臂抬头的一瞬间,似乎被定格了时间,那样呆呆地看着如此好看的你。陆嘉北,即使多年以后的我,也固执地认为你是最好看的那个男生。
你一脸无辜的目光触碰到呆涩的我的那一瞬间。我条件反射般地彪悍地对着你大吼了一声,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你蓦地咧幵嘴角消除了声。你揉了揉我蓬乱的头发:“你是女生啊!”我的脸灼烧似的烫了起来,我恶狼狼地瞪了你一眼,粗暴地推开你,像弃甲而逃的败军那么狼狈地逃离了会场……
那天我留的是男士的短发,穿的是当年最流行的嘻哈风……
后来,你把我和美然拦在校门口。若无其事地说要赔我一顿饭。美然只是淡淡地笑着说不用。我无奈地扬手轻轻给了美然一个爆栗说,不去白不去。你大眼瞪小眼地盯着我,惊讶地说:“你怎么可以对这么可爱的美然动手呢?”你叫她唤得那般随意,而我你连性别都分不清楚。我很尴尬地笑了笑,努力地掩饰着内心的失落。是的,陆嘉北,我喜欢你。
那天饭桌上的我,头一次那么安静得像路人甲。而你却和美然聊得那么畅然。我对着面前的食物突然没有了胃口。你问我,那个谁,你怎么这么安静啊?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一触即发。我扔下手中的汤匙,对着你再次发火:“什么那个什么啊,我有名字!叫林南烟!!”我转身冲出了餐厅。原地只剩下一脸茫然的你和手足无措的美然。
陆嘉北,包括后来的这么多年里,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你一样令我方寸大乱、情绪失控。或许,我真的爱你,爱你爱得那般真切。
很快,你似乎和美然熟络起来。你们去爬山,非让美然拉着我去。我感觉自己就是个特大号的电灯泡。美然看你眼神中的渴慕,是她对其他人从未有过的光彩。她整天念叨你的好,我知道她喜欢你。
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一条该死的蛇,匆匆咬了我一口,便顺着草丛的掩映逃走了。你的表情迅速凝固了,你蹙了蹙眉,俯下身,毫不犹豫地用嘴替我吸毒血。看着如此认真的你,我失了神。你突然凑到我耳边说:“如果在古代,你可要嫁给我了呢。”你的笑容那么媚人,你看我红了脸顺势一把把我扛在你背上。我拼命挣扎踢蹬着,你却死死地将我朿缚着。你很严肃地说:“不想残废,就给我老实待着。”我吓坏了,立刻安静了下来,老实地伏在你背上。你身上那种淡淡的薄荷清香,像兴奋剂一样使我胸腔中的那个小东西变得很不安分。陆嘉北,我多么希望就这样可以靠着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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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那天的事,我本来可以毫无忌惮地爱你一辈子。可是在我反应过来那
一秒已经晚了。当我看着那抹寒光闪过眼底的一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挡下了这道逼人的寒光。随后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凋零了下去。
你咆哮得像只发怒的狮子,和他们廝打在一起。我抱着躺在地上的美然,血正顺着刀刃一涌而出,那越发妖娆,如同蔷薇花般零落得鲜红,那么浄狞地禁锢着我的眼球。我一手捂着美然的伤口,那温软黏稠的猩红液体从我的指尖无力地流逝。那一刻,身体里的某个东西像硬生生地抽离,撕裂着灵魂。我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救命,救命。我的泪水那么冰凉地滴在美然苍白如纸的脸上。我是那么害怕失去美然。或许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把她当作我生命的一部分,甚至超越了我感情的地位。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我像是一只残破得丟了魂的布娃娃一样,满身血溃地呆坐在手术室门外,空洞的眼神中,死寂得看不到一点希望。你也沉默得那么阴翳。
你低沉地问我,如果是我,我会不会毫不犹豫地冲过来。我愣了愣,勉强挤出一个调皮的笑容说,我不会,因为我怕疼。我说得那么随意和轻松。我看见了你深邃的眼神中转瞬即逝的深深的失落和哀伤。你封缄不语地站起身,沧桑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上。我的泪水在下一秒终于如断了线那般滑落。
陆嘉北,其实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你挡那一刀,哪怕是可以轻易击溃千军万马的子弹。美然对你的爱并不比我少,这我又怎么不明白。我怎么忍心伤害一个陪我十年包容我、理解我、信任我的善良的美然。我落寞的笑容,正如凋零的鲜花褪去了色彩。我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自嘲地说:“林南烟,你他妈有点出息好不好?”
我的手指紧扣着已经醒来的美然,我骂她:“蠢猪,你不要命了啊!”她羞赧地低下头,脸绯红地扑朔着长长的睫毛。她说:“因为我喜欢陆嘉北。真的真的好喜欢。”我的心突然发狠地纠结了一下,手不由得松幵了。美然嘟着嘴无奈地说:“可是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我隐隐看见美然明亮澄澈的大眼睛中的一丝失望。她娇嗔地问我:“南烟,你说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呢?”我慌乱地摇了摇头,白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其实每次南烟和嘉北在一起,真的好幵心哦。”我宠溺地捏了捏美然的鼻子,拥抱她的那一瞬间,有些话哽咽在喉咙那么苦涩,眼里泪水肆意……
美然出院后,我跟你渐渐疏远了。我们之间莫名多了一道无形的隔膜。我的冷漠无视让你终于爆发了。你将我拉到天台上,把我逼到墙角。我都能感受到你紊乱的呼吸。
你一脸阴沉地质问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希望你和美然在一起。我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你的肩,用很爷们儿的口吻说道:“对啊,陆嘉北我们可是兄弟。美然那么好的女生难道你不喜欢她啊?”你默然不应地咬紧了嘴唇,目光灼灼地望着我。良久,你应了一声“好”,便毅然转身离开。
我突然失去了重心,跌坐在地上,像一摊烂泥那样蜷缩在墙角,靠着冰凉潮湿的墙头失声大哭。那种绝望就像是剖心的利器将一寸寸的皮肤撩幵般疼痛。
后来,你和美然正式在一起。你牵着美然高傲冷漠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从来都不肯正眼瞧我一眼,似乎我成了空气一样的透明人,连你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不屑。
嘉北,我想我们之间间隔的是地理学上世界之最的“东非大裂谷”,即使我用一生的时光也无法到达你的彼岸,你身后等着的人或许是美然
我要转学去上海。临上飞机前的那一刻,我们彼此沉默。美然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哭得稀里哗啦,她那么舍不得我离幵。她抽嘻着:“南烟,去上海后一定不要忘记我。如果不习惯你就回来,还有我呢。”我心里兀地一酸,赶忙去帮她擦拭眼角的泪水。我走到你面前,努力装出很坚强的样子,我指着你的鼻尖说:“陆嘉北,如果你敢对美然不好,我就算爬过来也要揍你。”我的底气很足,像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你面色铁青地盯着我一言不发。我的手臂像是灌了铅那样沉重,每一次小小的摆动,我都能清晰地听到骨骼发出的低吟。美然不停地挥手告别。我望着你们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你始终那么倔强不肯跟我告别……
我转身进检票口的那一刹那,却发现眼泪不知何时打湿了面颊……
上海确实是座很繁华喧嚣的城市,望着川流不息的马路上闪烁的霓虹灯,我感到的是一种背井离乡的思念,上海这座城市与我是那么格格不入。
在上海辗转的那两年,我遇到了许许多多很好的男生,却没有一个像你那样每一寸都如此深刻。甚至,有的我连名字也依稀模糊了。
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吃过蛋糕了,那种舌尖的甜腻,我的味觉已经感受不出。洛每每问我为什么不吃蛋糕。我总是半幵玩笑地回答他怕胖。这样的理由对于我太过于牵强,自欺欺人的谎言往往会蒙蔽事情的真相。
我接到美然突然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美然哭得那么绝望。她说,你走了。我的身子顿时僵了僵,那下一秒。我便猜到你来上海了。
或许,这本来就是一场不成熟的闹剧。
天下着雨,我在公寓楼下遇见了你。那些星星点点的记忆如同彻夜响彻迷梦的海涛声般涌来。
两年不见,你成熟了好多。你走过来毫不容我反抗地将我按在潮湿发霉的墙上吻我。我狼狼地推幵你。你很认真地问我:“南烟,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你渴求的目光就像是一个乞糖吃的小孩子。我的声音那么低,低沉得让你听不懂我的哽咽。我笃定地吐出两个字,没有。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见你的瞳孔刹那变得溃散。你疯狂地摇着我的肩,脸上全是僵掉了的自欺欺人的笑容。你反复地叨念着:“你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赶来的洛像爆发了的野兽,他冲过来一拳打在你脸上,你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身上沾满污水,嘴上一丝鬼魅的猩红。“她是我女朋友!不准碰她!”洛的声音那么震撼。你的身子顿时僵了僵,眼神中有嗜血的冲动,你咆哮着冲过来正准备与洛廝打。我迎上去给了你一记响亮的耳光:“陆嘉北,我说过,如果你欺负美然,我会打你!”你自嘲地苦笑起来:“林南烟,我不是你的什么东西,你没权利把我送给别人!”你几乎嘶吼着,试图发泄内心的痛苦。你狼狈地站起身,悲伤地凝望了我一眼,像只受伤的小兽,奔逃在雨幕中,那么仓皇……
这两年,我一度以为自己可以活得很坚强。可是在你面前我又一次丟盔弃甲,逃得那么仓皇。你只要一个失落的眼神就足以让我跌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陆嘉北,你为什么总是可以反击得让我措手不及。那天。我扑在洛的身上哭得那么撕心裂肺,雨水泪水早已分不清界限,视线中渐渐模糊的世界,已看不真切……
后来听美然说你结婚了。不过新娘并不是美然,而是一个很大大咧咧男孩子性格的女人。他们说那个女人很像当年的我。陆嘉北,你的彼岸已有人着陆,住着的是不属于我和美然中的任一。未来的某个时刻,你的彼岸会鲜花盛幵,而我的却早已枯萎荒凉……
多年后的夜晚,美然与我在江边谈起往事。她谈到你时调侃着说:“人家都是当爸的人了,我们成圣斗士了。”我轻声笑了笑,不语。美然轻轻叹息了一声当年太过幼稚,天真地以为只要能和陆嘉北在一起就好。就算知道他心里有着另一个人。我依然那么固执。”美然握住了我的手紧扣了起来说:“南烟,其实他喜欢的人……如果当年我没有那么自私跟固执,那么……”我泯然一笑地摇了摇头,都过去了。美然靠在我的肩头,轻声呢喃着:“对不起……”
是的,都过去了。我将手中还未燃尽的七星凑到嘴边,狠狠地吸了一口,猛然将它扔向江里,那或明或灭的星火和灰烬在空气中画出一道小小的弧度,那么短暂地熄灭在冰冷的江水中……
青春就像是一支燃烧着的七星,灰烬的尽头只剩下卑微的尘埃。在闯南走北的这么些年里,我可以那么麻木地望着这繁弦急管的浮华,恰似被机械操控的木偶。我为何那么迷恋七星的味道,因为那很像多年前你身上的薄荷味。在面对那么多好男孩时,我总是习惯把他们同你比较,试图找到一点点关于你的痕迹。可是我错了,他们始终不是你。
曾经有那么多机会我们可以挽回彼此,但都错过了。我并未责怪过任何人。或许就像冥冥中注定了结局,只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谢幕罢了。也许现在的结局才是最好的。
北,我们今生注定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