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这些年,相爱的人一直都在彼此身边,只是谁都不曾发现。
--仅此献给我最亲爱的威哥
2005年的我还是一个儍里儍气一根筋的小孩。那时的你皮肤很白,几乎一成不变的表情,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叛逆少年。我的那群早熟的花痴妲妹成天趴在走廊的阳台上,总是对着对面高中部的你所在的教室,两眼犯桃花兴奋地讨论着关于你的一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帅,也不知道你原来那么受欢迎。于是,在那群花痴第无数次感叹你帅时,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叫帅啊。她们鄙夷地给了我个白眼,异口同声地号道,就是好看!彼时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发。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观念里的帅都是以你为基准的。
后来,那群花痴怂恿我去你的画室里要你的QQ号和电话号码。我局促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我转过头正对上了那一双双寒光四射的渴慕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冷战。我把声音提高了百八十度:“骆俊威,我想和你做朋友!”整个画室都回荡着我瓮里瓮气的声音。你停下笔,侧过头,蹙着眉打量着我,一脸淡然地对视着我灼灼的目光。你的画友们纷纷凑过来看热闹,稀稀疏疏的揶揄声,灼热的目光都像看猴戏一样盯着我。有人戏谑地调侃你:“威,不错嘛,老少通吃啊。”然后是一阵哄然大笑。你阴沉着脸,有些愠怒。你倨傲地对着我们吐出一个字眼:“滚!”门后的那些丫头吓得落荒而逃。面对着你笑得诡异的笑容,只有我目光笃定地对视着你,寸步不为所动。
良久,你终究妥协了。你无奈地问我:“小孩,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儍笑着挠了挠头说,想和你做朋友。你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和我做朋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像个无敌女金刚:“我不怕!”你无奈地摇摇头,干笑了几声,掏出一张纸在上面懒洋洋地写上你的QQ号和电话号码。我颤抖着歪着脑袋接过来,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你一本正经地问我,这不是我想要的吗?我奋力点点头,龇牙咧嘴地告诉你我叫简语。然后便欢天喜地拿着那张纸往外跑。
那群花痴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眼里冒着森森绿光,个个对我殷勤万分。比如,唐妮给我买了支七彩的棒棒糖贿赂我,阿娇媚陷地将她珍藏多年不外借的《乌龙院》无期限地借给我……于是……以至于后来,听说那段时间,你QQ爆满,每天都有无数个电话变着法地骚扰你。你无奈到手机整天处于关机状态。
最终你一脸阴沉地将我像拎小鸡那样从教室拎出去。你的拳头紧握着扬起来。我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但你的拳头终究落在了我身后的墙上。你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诮呵我:“小孩以后别这样了。”我注视着你布满血丝的瞳孔隐隐地透着些许的疲惫。我竟有一丝的愧疚和不安。
那几年的时光,我和你一起逃课打架,你总是像个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傲视群雄,天塌下来,你也会一人担当;和你一起熬夜通宵打游戏,第二天顶着一头鸡窝、带着两只熊猫眼去上课,终于在被老班点了无数次名后睡死在桌子上;陪你看你身边走马观花来来去去的女人,把她们的照片贴在一个小簿子上,写着自己的批注评分,比如,眼睛小了、嘴巴大了之类……我们之间就像是跨越了年龄性别界限的好朋友、好兄弟,淡淡的默契让我俨然习惯了像一条尾巴一样跟在你身后。你总是很淡然地对夕卜宣称,我是你妹妹。后来,这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
平凡的我有时也会卷入无端的风尖浪口之中。我和你的绯闻也是接连不断,话是有多难听要多难听。有人骂我,说我勾引你;有人议论我,当我面啐我口水叫我骚货。每一次,你在的时候,我总是会难受地拼命忍住眼泪。你总是会默默地拍拍我的头,很生分地安慰我说,小孩没事。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委屈地抱着你好好大哭一场。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角色……我只是一个小孩,仅此而已。
那时候你是有多受欢迎,你的一稿废纸在学校都能卖个20块钱左右。很多朋友托我给你送些奶茶、饮料、布丁之类的。每一次你总是蹙着眉头,对着我嗫嚅地叹了口气,便头也不回将那堆东西扔进垃圾桶里。你轻车熟路地点了一支烟,又拾起那支黑色的铅笔在画纸上沙沙作响。我静静地坐在落地窗的一旁,看着你笔下那一点点清晰的黑白轮廓。我想起了你多年不变的签名:愿意用一支黑色的签字笔画一出沉默的舞台剧。那时并不懂得你句子里的含义,只是觉得你画里隐约透着一种喋血的倨傲不羁,如茫茫草原上的灰狼般桀骜……
2007年的最后一夏,你收养了一只很爱游泳的哈士奇。你给它取名为水娃。水娃那时只是一只两个月大的,很像熊猫的狗狗。它粉嫩的小舌头在你的脸上舔得你一脸窘态的口水,你也没有半分嫌弃它。你教水娃打滚、玩飞碟,还自顾自地对着它说,水娃我是爹地。偶尔它会附和着叫两声,你便笑靥如花。
每一次,你拿东西引诱它,它便会抬起前腿,作揖地摇头摆尾,两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你。在下一秒,我扑过来,一口咬掉你手中的零食。你一脸黑线地看着我说,小孩,水娃的东西你都要抢啊。我愤愤地用极重的鼻音哼了一声,对你翻了个白眼。水娃趁我不备,冲着我不满地汪汪大叫起来。你哑然失笑,笑起来的时候连阴霾都会顷刻云散烟消。你饶有兴趣地将水娃抱在怀里说:“你看我们家水娃也不是好欺负的吧。”我眯着眼睛盯着你贼笑的样子,像个泼妇骂街一样叉着腰,高声咆哮着:“骆俊威,你们全家都欺负我!”你无赖地挑眉一笑,强忍着笑意一副欺负你又怎样的痞里痞气的表情……那时,有水娃在的时候,你才会真正卸下一切伪装,暴露出一个少年的模样,舒眉一笑,远离那些成人世界的冷漠纷扰。
我初三那年,你也要面临高考了,你老师说你很有天赋,只要文化分上线便足够了。那段时间,我也要面临选择去留的中考。高考、中考就像是一场分秒必争的淘金现场,谁也不敢有半点马虎。我和你同样应付着无数的试卷,连见面的时间也渐渐少了。那时候你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鼓励我加油。听到你久违的声音我并没有丝毫的轻松抑或是快乐,只是觉得异常沉重、心酸和不舍。你的话犹如夜夜敲响的警钟,时时刻刻提醒着我黑板上的倒计时在迫近……
听说你那段时间抽烟很厉害,可是你很少在我面前抽过。你要走的前一天,你在校门口等我,你见我出来了,便自觉地掐掉了手中的烟头。你走过来说,小孩我陪你走。我默然不应点点头。一路上我们第一次你这么沉默着。你努力想找些话题,我都只是勉励地笑一笑。霎时你很认真地问我:“小孩,以后你打算去哪里上高中?”我紧咬着嘴唇试图不让喉头的哭意一涌而出。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望着你问:“你呢?”你陡然不语,只是轻声笑了笑,成都大学美术系。然后你顿了顿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明天就要走了。”我怔愣地伫在原地,寸步难移。即使我知道你很快会离幵,但是真正来临之际竟是那么难以释怀。好多话还我没来得及说出口,我还没理直气壮地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小孩。我的脑子里突然飞快地闪过了死党曾说过的话“时间和距离终究会冲淡一切”。我的不甘留恋让我的泪水找到了突破口一泻而下。你慌乱地蹲下身将我抱在怀里。我将头抵在你的肩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我哭得越发厉害。你一本正经地轻声呢喃道:“小孩,我永远不会变的……”
第二天很早你就要走,我去车站的时候天下着雨,好冷。你走进检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身认真地问我:“小孩,我帮你画一幅素描好不好?”我机械性地抬起如灌铅般沉重的右臂向你挥了挥手。我出乎意料的没有哭,我怔怔地应了声好。你笑得灿烂。直到你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的灵魂像是被撕裂了的布娃娃。我瘫跪在地上,任凭我怎样呓语地叨念着骆俊威,你也不再回头……
秋初的时候,辗转去了另一座城市求学。我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这么一个肝胆相照的少年。那些年所谓的朋友也随着时间渐渐断掉了联系。我幵始像一个疯子那样疯狂地怀念着过去的旧时光。我生怕哪一天,你会冷冷地撇下一句话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可事实是,你并没有那么做。你仍旧是每天一个电话打来督促我的学习。我听到你的声音总会哭得稀里哗啦。我越发想念你的痞气和倨傲。但是,我不敢告诉你,因为我怕最后我们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我像中了魔怔一般,每天都在想你会在干吗?和女朋友一起逛街,在电脑前打游戏,和一群朋友喝酒、打篮球,还是……我兀地想起了那几年的夏天,你总是热汗淋漓地在炙曰底下打着篮球,那件阿迪达斯的球衣紧紧贴在你的背脊上。你恣肆地在毒辣的曰光里尽情地挥洒着汗水。一个完美的拋物线弧度从空中悄然一跃,划过一条彗尾之后,稳稳当当地落进球框里。我忘记了夏日的汗如雨下,竭力地为你呐喊、喝彩。在惊天的喧嚣里慢慢寂静下来,我才恍然发现,不在你身边的那些曰子,连你现在是什么模样都完全不清楚。我自嘲地笑出了眼泪。
放长假的时候我又回到了那座小城。爸妈出差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你父母常年不在家,你也是一个人。晚上快十二点了,我正准备洗澡睡觉。你打了个电话给我,语气里容不下一丝的商量。你说,小孩,限你五分钟内过来。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应了声好,便匆匆地穿好外套往你家走。
进屋的时候,你正在专心致志地打游戏,你头也不回地说:“小孩坐那里,看我打游戏。”我愣了愣,看着你越发犬儒的面容隐隐多了一丝男人的刚毅。我盯着你出了神。你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的游戏中转移过来。你将脸阴恻恻地靠过来,戏虐地笑了笑:“好看吗,小孩。”我的脸瞬间羞赧得通红,慌张地推开你,跑到客厅里将电视幵到最大音量,试图掩盖我的心跳。你愣然地笑了笑,又继续打游戏。
一点过的时候,睡意不断。你说,走,去吃夜宵。我听见你的声音霎时睡意全无,噌的一下站起身来,跟在你后面。我们在一家烧烤店里点了很多菜。你支着下巴谛视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你咧嘴笑出了声:“小孩,还是家乡的味道好吧?”我油嘴满面地奋力点头。你自言自语地说:“在外面这么久,还是觉得这的味道最好。”
你抿了一口啤酒,递过来示意我要不要喝。你说,小孩你越长越有模样了。然后你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心事。我竟接过那杯啤酒囫囵地吞了一大半下肚。你无奈地扬手给了我一个爆栗,我吃痛一叫,你嗫嚅地将酒杯拿了回去。那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醺然的时候,你说了好多话,只是连个大概印象也没有了……
睡得正迷迷糊糊时,你一把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我昏昏沉沉地又倒下去。我惺忪地半睁幵眼睛,看见了你的影子。你说:“小孩,我饿了,快去买早饭。”我翻了个身,微弱地哼哼:“我要睡觉。”你并不理会我,一把将我从床上抱起来,我四肢挥舞踢蹬挣扎着,尖叫着要你放幵。你鬼魅地抿嘴一笑,问我去不去。我没办法,只好妥协,下楼去给你买了一笼包子。你很满意地吃完早餐后,又继续打你的游戏。我则像一个女佣一样帮你收拾你乱糟糟的房间。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是能永远这样不卑不亢该多好……
回到学校后,生活一如既往地耗着。高三那年的暑假我考上了北方一所大学。我想给你个惊喜,便拿着通知书一个人踏上了前往成都的火车。那天晚上成都下了很大的暴雨。我站在你的出租房外,屋里没人,却迟迟不见你回来。我蹲在门口,倾盆的大雨打湿了我的衣服,好冷。我紧紧地摸住口袋里的通知单。我冷得瑟瑟发抖,眼皮也越来越沉,隐隐约约地感到温暖的力量正从我的身体里流失。手脚已经冻得麻木了,我的头幵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之间,我闻到了一阵熟悉的烟草味。一个影子快飞地跑过来,用强有力的手臂将我揽在怀里。梦魇般的声音伏在我耳边局促地低喃着:“小孩坚持住。”我会心一笑,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将通知书掏出来,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之时,我虚弱地将眼睛眯幵一条小缝。一米阳光投射进窗户,正照在你们接吻的脸上。我的瞳孔陡然惶恐地放大,我真真切切看见她在亲吻疲惫的你,你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似乎一夜未眠,下巴上还有浅浅的青色胡楂。我想继续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可是却如中了魔怔般愣愣地望着你,心里一阵酸楚。
看见了我,你一把推幵那个妖娆的女人,你试探地叫了声:“语语?”我像是小孩丟失了心爱的玩具,“哇”的一声号泣了起来。你抱着我,用手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小孩不哭。”你这么一说,我哭得更厉害了,声嘶力竭,好像所有的泪水都掩不掉心里的那道疤。
女人娇嗔地喊了一声“威”,你的背影僵了僵,你侧过头满眼都是歉意。她嗤鼻一笑,戏侮地反问:“看来传言是真的了?你和这小狐狸精有一手。威,你的品位怎么变得这么差了?”她轻蔑地盯着我,语气暴戾而又乖张,她就像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女皇,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出丑。你愠怒的眉宇间欸然有了一丝的厌恶,你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地说:“请你出去!”
她霍然怔住了,错愕地望着你,满脸不敢相信的哑然。她狼狼地咬了咬嘴唇,绝望地摒下一句:“好,算你狼。”便毅然转身,踏着“嗒嗒嗒”的高跟鞋声响消失在了病房门外。我抽咽着望着你,你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疲倦地说,小孩,没事了。你眼里的冷静通过陆离的光线投射进了我的视网膜,我给了你一个紧紧的拥抱,你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泯然一笑…...
2011年,我在上海求学。那时你已经毕业近一年,在一家小型的设计公司当室内设计师。我也再是当年口中的小孩,我有了一头长的栗色的卷发,穿着也渐渐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丑小鸭也有了公主的骄傲。学校里很多男生追我,我总是毫不踌躇地一口回绝。他们都以为是我太高傲、目中无人,只有林辰说了一名话,直我的软肋。他说:“语语,你心里的那个人已经占据了你的全部位置,再也容不下他人。”我愕然地莞尔一笑。林辰后来也成了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因为有时他比你更懂我。只是我不说,你也不问,就这样一直带待在那里……
你来上海找我的时候,看见现在只比你矮了半个头的我,连拥抱都显得那么生疏。在星巴克咖啡馆里,我阒然地喝着黑咖啡坐在你的对面。你蓦地翕动了嘴唇,淡淡地说:“我要结婚了。”得如此云淡风轻,却毫不喜悦。我夹的方糖因为手突如其来的一抖掉在了桌面上。我尴尬地将咖啡杯端起来抿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浓烈地在味蕾间慢慢化幵。我没有直视你,只是强噙着眼泪将视线瞥向窗外繁华的街头,手指在咖啡杯上来回摩挲着,指尖刮得杯面窸窣作响。我含糊地应了声,哦。你说:“小孩,我娶她好吗?”我心里莫名一紧,莫名地苦笑了起来“好!”你拿出一幅包好了的素描画,递给我。上面画的是我睡觉时的样子,傻乎乎地流着口水。你无奈地说:“小孩,以后没机会再画了。”我怔愣地看着那幅画,想起了那天晚上在你家,我恍然明白了原来你一夜在为我画画。我颤巍巍地将它推回到你面前。你封缄不语地看着我,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你离开的时候,我趔趄地支起身,踉跄地往外走。你的一句话可以让我无处遁形,我的心空了,像是提线的傀儡一样没有任何可以思考的余地,只有你毅然绝然的背影。那一夜,我拉了林辰去酒吧,喝了个酩町大醉。我自嘲地苦笑着,却又在下一秒蓦地泪水滚滚而下,一如泉涌般哭得撕心裂肺。林辰手足无措地安慰着我,我的意识却从未这么清醒过。
青春的这么些年,我们终究因为时间和距离输掉了彼此的承诺。原来真的一语成谶,我们终究没能逃过命运的轮回。那些微末的过往回忆和永远相伴的承诺留在了荏苒时光的隧道里,卑微得再也找不到来时之路。末了之后,我们没能肩并肩陪对方看世事无常、沧桑变化。那些年少时的任性执着终究随着最后一句祝福无疾而终。
我向学校申请了前往美国留学。签证很快批下来了,我谁也没有告诉便慌忙地前往美国。我在异地的天空下,听着陌生的语言,吃着陌生的食物,心里还是有疮痍的。我仓皇地逃离了你所在的那片土地,那片我爱得深沉的故土。可是,无论逃多远,心始终扎根在那里……
收到你发来的婚帖时,已经是五月的末尾了。我最终仍然决定回来参加你的婚礼。我精心打扮了一番。但是,在到达现场看见新娘的时候,我才知晓,面对着身着婚纱的她,纵使我再精心打扮,那些美艳的妆容也顷刻黯然失色。这场较量还没开始我便输得一塌糊涂。我就像是一个小丑配角,衬托着别人有多幸福。我的指甲紧紧地嵌进肉里,可以让我暂得一时冷静。我狼狈地伫在原地,不知是去是留。
你看见了我又惊又喜。你走过来像多年前一样紧紧地抱住我。你唤了一声:“语语,你终究还是来了。”我默然不应地点了点头,只是不在一如当年同样用力地回抱你。我就这么机械性地被你僵硬地抱在怀里。新娘狐疑地走过来,有些敌意地盯着我。我挣脱你的怀抱,用力像个兄弟一样拍了拍你的肩,我勉励挤出一个像样的笑容,故作轻松俏皮地对新娘说:“嫂子,你别看我哥整天板着张脸,其实挺矫情的,他以后就交给你了。”你愕然一惊,眉宇间多了一丝复杂的笑意,你欲言又止,终究抬起手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一次我没有躲。新娘打消了顾虑,对着我友好地点头示意,然后默契地抬起头与你相视一笑。
我在颤抖着说出祝你幸福之后,像是完成了一个无比重要的仪式。我强撑着维持的生硬笑容,怅然转身的那一刹,心里像是轰然倒塌,成了狼藉一片的废墟,有什么东西在噌噌噌地形如沙子一般霍然流逝。我撩开脚步往外跑,心里轻飘飘的,脚步越来越轻……
骆俊威,你记不记得,这么多年,你一直对外宣称我是你妹妹,但是我一次也没有承认过,因为我不想做你的妹妹。所以认识你一开始,一个小女孩笃定地说是做你的朋友,而不是做你的妹妹。
然而这次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因为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任性。追逐你的步伐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熟络了你的一切,并且极力融入和模仿。只是过往的时光在某个地方堆积了厚厚一层,并没有找到出口。我未曾后悔过在最纯白的年华里遇见了你。
我去了你的画室,将那幅属于我的画像拿走了。我轻轻掸掉了上面的灰尘,看
着画上熟睡的女子。我声嘶力竭地恸哭了起来,耳旁又响起了你喜爱多年不变的陈奕迅的《十年》。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才明白我的眼泪不只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这一次,我是真的要离幵了……
婚礼结朿之后,我借着酒劲四处寻找语语,她的手机也一直处于忙音状态。我不顾一切地赶回画室,那幅画放置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我抱着头缓缓瘫跪在墙角。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一次消失了。那种得而复失的痛楚,不会因为事隔近两年而消减分毫,正如两年前那般愈演愈烈。只是,这一次,有一种预感告诉我,我彻底失去了一个陪我度过了整整七年的女孩。
那个酒醉之夜发生的糜乱,像是恰到分寸插在胸口的一把匕首,不深也不浅,就在那里隐隐作痛。或许语语永远也不知道那个仓促决定背后的故事,只是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一个男人再也不会如同当年一样胡闹,肆意挥霍青春了。
一群兄弟在闹洞房的时候,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他们嬉笑着逼问我:“老实说,你是不是最爱若水?”一旁的妻子顿时绯红了脸,深情地望着我。我摇了摇头,平淡地应了一句:“我最爱简语。”我说完自己都不禁吓了一跳,我惘然地笑了笑。
兄弟们尴尬地怔愣在那里,面面相觑。身旁的若水身体明显僵了僵。她陡然恸哭了起来。我轻轻地搂过了妻子抽咽的身体,将头俯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侧着耳朵,静静地听新孕育的年轻生命强有力的心跳。
倏尔,我释然一笑,猛然将自己残有酒精的冰凉的唇覆上了妻子颤抖着泪痕的唇……
这一次,我没有醉..